余光中散文选-52山盟

山在那上面等他。从一切隶书以前，俊俊然微微然，从五行和8卦以前，就在那上面等他了。

树在那上面，灯塔从汉时云秦时月从战国的鼓声以前就在那上面等他了，求求盘盘那原始林。太阳在那上面等他，赫赫，红红黄黄。太阳就在玉山背后新铸的古铜锣。的一声轰响，天下就亮了。这个约会太大大的，有点像宗教，一边是山、森林、太阳，另一边仅仅是他。山是岛的贵族，正如树是山的华裔。登岛而不朝山是五里，这山盟一爽净爽了20年期间他曾经屡次渡海膜拜过太平洋和巴士海峡对岸多少山在科罗拉多那三国一闭就闭了两年。

余光中散文选-52山盟

山在那上面等他。从一切隶书以前，俊俊然微微然，从五行和8卦以前，就在那上面等他了。

树在那上面，灯塔从汉时云秦时月从战国的鼓声以前就在那上面等他了，求求盘盘那原始林。太阳在那上面等他，赫赫，红红黄黄。太阳就在玉山背后新铸的古铜锣。的一声轰响，天下就亮了。这个约会太大大的，有点像宗教，一边是山、森林、太阳，另一边仅仅是他。山是岛的贵族，正如树是山的华裔。登岛而不朝山是五里，这山盟一爽净爽了20年期间他曾经屡次渡海膜拜过太平洋和巴士海峡对岸多少山在科罗拉多那三国一闭就闭了两年。

海拔一英里之上，高高晴晴冷冷，是六百多天的乡愁。14000英尺以上的不毛高峰，狼牙交错，白森森，将他禁锢在里面。愿望也不能当归，高歌也不能当弃，他成了世界上最高的浪子石球。只是山中的岁月太长太静了，连摇滚乐的电吉他谱也不能一声划破，那种高高在上的痕迹令他不安。一场大劫正蹂躏着东方，多少族人在水里火里，唯独他学环境，高山避难，过了两个重久还不下山。

春秋佳日，他常常带了四个小女孩去盘洛溪山，心惊胆战，脚麻手酸。好不容易爬到疯癫，站在一从从一处处的白缣白顶之上，反而怅然若失了。爬啊爬爬到这上面来了又怎么样。

四个小女孩在新大陆玩的很高兴，他们只晓得新大陆，不晓得旧大陆。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忽然他觉得非常疲倦，踢破魁梧的昆仑山，在远方喊他母亲，喊孩子那样喊他回去。

那昆仑山系所有横的岭、侧的峰，上面所有的神话和传说。落基山美是美，雄伟是雄伟，可惜没有回忆，没有联想。不神秘，要神秘就要峨眉山、五台山、普陀山、武当山、青城山、华山、庐山、泰山，多少寺、多少塔，多少高僧、隐士、豪侠。

那一切固然令他神往，可是最最迎新的是嘎达素齐老峰，那是昆仑山之根，黄河之源。那不是潮汕，是回家，回到一切的开始。一条初生的脐带向星宿海吮取生命，他的魂魄就化成一只雕向山下扑去。浩大的空间玄令他目眩。那只是想想过瘾罢了。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747才是一只岳阳大鹏，把他载回海岛。

1972年，昆仑山仍在神话和云里，黄河仍在诗经里流着。岛有岛神，就先朝岛上的名山吧。上山那一天，正碰上寒流，气温很低。他们向冷上加冷的高处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