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里的地理课-10中国文化里的从“东”到“中”
上一讲我从自然方位的冬讲到了中国文化里的冬。这个推导的过程就是从东方的日升、月升、春生到海潮生，再到万物的荣衰消长和人类的生生不息。你注意到吗？其实这个逻辑链条反映出来的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由此而验证了天地人这个中国文化的原命题。
今天的这一讲，也就是第一个板块的最后一讲了，我会仍然从文化维度来观察，我们以东作为基础，进一步讨论中国文化里的中。比如为什么中国文化会崇尚中这个观念呢？以至于我们称自己为中国，东和中都是方位，而且都是中国文化里崇尚的文化观念，那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呢？这些问题都是探寻中国文化的必由之路。这门课程以东方作为第一个板块，也正是因为它所指向的这些根本问题。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我想从一首小诗开始。其实它是一首宋词，北宋大词人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为什么我要提到这首小词呢？因为其中包含着一个重要的文化观念，中国的时间观。你看晏殊在自己的小园之中饮酒赋诗，其实他是在感慨时间的流逝。你可能会说，时间在哪儿？晏殊笔下的时间都是以物后的形式出现的，无可奈何花落去，花落去就是时间。
似曾相识燕归来，燕归来还是时间，他们都是自然物候，也就是大自然中出现的表征。在中国的时间体系里，这些具体的植物、动物的生长节律、风霜雨雪的出现，都标志着节令，也就是时间的节点。晏殊拥有着一位中国诗人的眼睛和内心，他能够从每一点自然现象体验到节令的推移，他又以诗人的敏感把节令的变化和自己的生命体验连接起来。所以花落去和燕归来对他而言，既是时间的流逝，也是生命的流逝。
可是这些都是具体的时间，那时间观又是什么呢？这首小词里的确含着一个生生不息、循环不已的时间观，不是吗？花落去代表的是时光的流逝和终结，这是过去式。而燕归来呢，代表着新的开始，是未来式。你可以把第一句想象做萧条的秋天，把第二句想象为春天，你看，它是从旧的终结开始的，再讲到新的发端，所以你读到的这两句是秋去春来，生生不息，这恰恰是中国文化的特性，也是中国时间观的特性。春夏秋冬循环不已，二十四节气轮转不息。比如当你读到东风解冻这四个字，这种温暖的力量一定是属于春天的。而南朝民歌里的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则无疑是夏天……
